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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三回 大結局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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條的樣子,讓顧蘊心下松快不少。

隨行的陳淑妃與賢妃見狀,笑道:“得虧先前娘娘那一通恩威並施,昨兒我與賢妃妹妹根本沒怎麽發愁,各宮的姐妹已將各自宮裏的人事都安排得井井有條了,只要各宮安靜了,自然整個後宮都安靜了。”

陳淑妃更高興於兒子兒媳都在這場大亂中毫發無傷,昨兒便進宮瞧過她了,所以今日眉眼間一直都帶著笑,讓人一看便知她心情極好。

顧蘊點點頭:“兩位娘娘都辛苦了,待會兒我便求見父皇,為兩位娘娘請功去。”還有宗氏和林貴嬪如今該怎麽處置,怕也得再次請示一下皇上的意思,總不能宗氏只是娘家人畏罪出逃,便廢了她的後位,林貴嬪兒子和兄長都直接舉兵造反了,她的位份還能得以保留,那也太有失偏頗了,難免惹人非議。

再就是妙貴嬪,於公來說,她是皇上的寵妃,她就算是太子妃,也該去探望一二,於私來說,妙貴嬪是為東宮受的傷,是東宮完完全全的自己人,她更該去探望一番了。

是以又與陳淑妃和賢妃寒暄了幾句,顧蘊便辭了二人,徑自去了懋勤殿求見皇上,皇上這會兒卻不得空,何福海迎出來後,將顧蘊徑自迎至了後殿與妙貴嬪說話兒。

妙貴嬪昨日晨間便醒了,將養了一日一夜後,身體和精神都恢覆了不少,只臉色仍有些蒼白,被額間包紮傷口的白布襯得越發的清麗絕倫了,瞧得顧蘊進來,她忙欠身道:“請太子妃娘娘恕臣妾如今不能起身親迎見禮了。”

顧蘊忙上前幾步將她摁回了被窩裏,待茶上來後,淺啜了兩口,因見屋裏服侍的都是自己人,連妙貴嬪跟前兒的宮女也是她的心腹,同樣出自東宮,說話便少了很多忌諱:“此番你吃了大苦頭,殿下和我都是看在眼裏記在心裏的,你如今是個什麽想法兒,若你想趁此機會出宮去,過自己的日子去,我回頭就與殿下說,請殿下盡快替你安排。如今大局已是基本定下來了,便以後再有波折,也不會勝過這次了,我們總不能讓你將自己的青春全耗費在這宮裏,你也該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權利,這也是殿下一開始就與我說過的。不但你,其他人諸如秦良娣白蘭幾個,我也會回了殿下,慢慢的安排出宮去,青春短暫,你們還都年輕,可不能再耽誤你們了。”

一席話,說得妙貴嬪沈默了下來,好半晌方低低道:“太子妃娘娘,我不想出去了,成嗎?皇上他,其實挺可憐的,看似妻妾成群,兒孫滿堂,富有四海坐擁天下,我在他身邊這麽長時間,看來看去,卻覺得他其實什麽都沒有,是名副其實的孤家寡人,他待我也一直挺好的,亦夫亦父,所以,我想留下陪著他,多少也回報幾分他待我的情義。”

顧蘊沒想到妙貴嬪會這麽說,她一直以為,妙貴嬪對皇上沒有真感情,且她那樣冷清的性子,偏讓她生活在皇宮這樣的地方,於她來說還不定日日都怎生煎熬呢。

但轉念一想,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皇上對妙貴嬪的好是上下都看在眼裏的,連旁觀者都忍不住要動容了,何況她這個當事人?天長日久的,怎麽能不感動,怎麽能不日久生情?

“可皇上到底比你年長那麽多,總是會比你先走的,偏你還沒個一兒半女的,屆時該怎麽辦?”顧蘊不想將來妙貴嬪後悔,屆時再後悔也已晚了。

妙貴嬪卻冷清一笑,道:“有孩子又如何,沒孩子又如何?我這輩子本就是撿來的,連自己都是無萍的根了,再生個孩子來,與自己一道在俗世掙紮麽?何況屆時不還有壽康宮一帶給我住麽,我怎麽也不至於衣食無著,老無所依,所以還請娘娘允了我。”

這是妙貴嬪自己的選擇,顧蘊只有勸告的權利,沒有置噱更沒有否定的權利,但仍再問了一遍:“你真的已經心意已決,再無更改的可能了嗎?我也不是要你立刻就答覆我,你有足夠的時間可以慢慢考慮,等什麽時候有了最終的決定,再打發人告訴我也是一樣。”

得到妙貴嬪斬釘截鐵的回答:“我心意已決,不會再更改了,請娘娘成全。”後,方暗嘆一口氣,沒有再說,拿旁的話來岔開了。

當下二人又說了幾句話,皇上那邊打發人過來請顧蘊了:“皇上傳太子妃娘娘呢,太子殿下也在。”

顧蘊遂辭了妙貴嬪,隨來人一道去了前面懋勤殿的正殿,果然宇文承川也在,但並不見其他人,想是皇上該吩咐的都吩咐下去了,所以命大家散了,顧蘊忙上前給皇上見了禮:“臣媳參見父皇,父皇萬福金安。”

待皇上叫她起來後,又給宇文承川見了禮,方肅色道:“大亂當夜父皇讓臣媳協助淑妃娘娘賢妃娘娘坐鎮後宮,以防後宮也亂起來,臣媳幸不辱命,至今一切安好,所以特來向父皇覆命。”

皇上事後也聽說了顧蘊當夜的恩威並施,十分滿意,聞言臉上便帶出笑來,道:“你做得很好,朕才還與太子說,要好生嘉獎你呢,說罷,你想要什麽,朕今兒準你獅子大開口一回。”

顧蘊見皇上心情還不錯,因湊趣道:“既然父皇這麽說了,那臣媳就不客氣了啊,臣媳早想要您一個貔貅鎮紙,就是那個通體碧綠,據說是由整塊翡翠雕成,價值連城那個……對對對,就是那個,就是那個,臣媳自先前無意見過一次後,就一直惦記至今,就是不知道父皇舍不舍得割愛了?”

上了年紀的老人家,又是拿得出來的,其實骨子裏都樂意做散財童子,即便是皇上,也不能例外,所以聽得顧蘊的話,皇上臉上的笑就越發加深了,看向宇文承川道:“你媳婦兒倒是會挑東西,專撿朕最珍貴最心愛的東西挑,偏朕方才話已說在前頭了,君無戲言,這會兒竟是連反悔都不能了。”

宇文承川知道皇上心情不錯,也跟著湊趣道:“不瞞父皇,兒臣也早眼熱那個貔貅了,只想著是父皇心愛的,一直沒好意思開口向父皇討要罷了,如今我媳婦兒倒是替兒臣圓了夢了,父皇可不能反悔。”

“早知道朕就別把話說那麽滿了。”皇上就一副懊惱的樣子,眼角眉梢卻都是笑意,到底還是吩咐了何福海把那翡翠貔貅裝好,回頭送到東宮去。

顧蘊少不得謝了恩,才正色說起旁的來:“此番淑妃娘娘與賢妃娘娘也是居功不小,臣媳說了要來向父皇為二位娘娘請功的,還請父皇酌情賞兩位娘娘一些恩典罷。再就是宗氏與三弟妹,往後該如何安置?關雎宮林貴嬪與五皇妹又該如何安置?臣媳與淑妃賢妃二位娘娘方才商議了一番,都覺得這個主我們做不了,所以臣媳特來請父皇示下。”

皇上聞言,方才的好心情立時蕩然無存了,片刻方冷聲道:“宗氏仍住景仁宮後面那排屋子罷,一應份例供給,按采女的例給即可,柯氏要陪她就由得她。至於林氏,哼,生出那樣不忠不孝的兒子來,還有個那樣大逆不道的兄長,朕豈能再容她?何福海,傳朕旨意,貴嬪林氏褫奪位份,即日賜死,欽此!”

何福海忙單膝跪地應了,正要退下,就有個小太監跑了進來,跪下後顫聲稟道:“啟稟皇上,方才關雎宮傳來消息,林貴嬪……投繯自盡了。”

“她倒是乖覺,知道朕絕難再容她。”皇上就冷哼了一聲,猶豫了片刻,到底還是做不到讓跟了自己三十幾年的女人暴屍荒野,因說道:“讓內務府的按采女的例辦喪事罷。”

那小太監忙應了,躬身卻行退了出去,皇上才繼續起方才的話題來:“至於小五,她是朕的女兒,與旁人何幹,自然仍是公主,不過她也到年紀該下降了,太子妃就替她好生挑一門親事,讓她盡快嫁了罷!”

嘴上再是說著‘她是朕的女兒,與旁人何幹’,心裏又豈能真的一點沒有芥蒂?自然嫁出去眼不見心不煩的最好……顧蘊十分理解皇上的心情,忙恭聲應了:“父皇放心,臣媳定會好生替五妹妹挑一門親事,讓她風光大嫁的。”

至於林氏,總算皇上還沒絕情到底,讓她暴屍荒野,比昨兒得知宇文承祚死訊後,便立時吞金自盡了的向嬪可強多了,也許林貴嬪也正是吃準了皇上的心意,才會這麽快便自我了結的罷?不過話說回來,到了這一步,她活著比死絕對難受一百倍,自然還是死了一了百了的好,至少也保留了最後的尊嚴。

一時顧蘊回完了皇上話,宇文承川也沒有再留下的必要,夫妻兩個遂辭了皇上,聯袂出了懋勤殿,待又出了乾清宮,顧蘊方問起宇文承川來:“父皇該發落的都發落了?都是怎麽發落的?”

宇文承川點頭:“嗯,該發落的都發落了,不外乎砍頭的砍頭,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

“那宇文承乾和宇文承祚的妻妾兒女呢,父皇怎麽發落的?”顧蘊又追問道,一夜之間,二人的孩子便從天之驕子,淪為了孤兒,還是註定沒有未來的孤兒,也真是有夠可憐的。

宇文承川仍是言簡意賅:“已經分頭派了人去追捕蕭氏母子和宗氏一眾逃犯,其他人一律圈禁至死。”想起宇文承祚差點兒就讓他失去了顧蘊,讓念哥兒失去了母親,他就有種讓他兒女也不得好死的沖動,還是想著顧蘊一定不願意看到這樣的事,他方壓下了,反正養廢他們也是一樣的。

“那你說宗氏一眾逃犯討到福建後,他們會反嗎?”顧蘊的眉頭就皺得越發緊了,戰亂才平息了,轉眼又要開始,苦的還不是黎民百姓,還不是以命相搏的將士們?至於將他們追捕回來的可能性,在經歷了前晚那場大亂後,擺明了已是微乎其微。

宇文承川何嘗不知道如今哪怕派再多人去分頭追捕,也已是徒勞,兩邊唯一的區別,就是宗家父子造反已是板上釘釘,蕭定邦卻還說不好,畢竟女兒與外孫再重要,也比不過一家老小,所以,戰事已近在眼前,只不過還不知道是單邊開戰,還是同時開戰,不過無論如何,該害怕退縮的,都不會是朝廷!

夫妻兩個回了東宮,宇文承川這才騰出了手發落昨日崇慶殿的所有人,連同幾個奶娘都沒饒過,因秦良娣暫時留著還有用,不好打板子,便改了鞭刑,自己回頭找相關之人領去,然後自紫蘭以下,所有人都挨了板子,區別只是數量的多少,奶娘們因為要餵奶和照顧念哥兒,則都打的手板兒,並扣發月錢。

總之一定得讓大家都牢記這次教訓,本來宇文承川還要罰得更重的,還是顧蘊為大家夥兒求了情,才有了這樣的結果。

次日,顧蘊因昨兒便接到祁夫人周望桂並平大太太進宮請安的牌子,一早就等著幾人了,不想卻一直等到快交午時,三人才姍姍來遲,倒讓顧蘊納罕起來,宮裏的規矩向來大,按理三人都是進宮慣了的,再清楚不過了,怎麽會這麽遲了才來?

待三人行過禮後,一問方知道,卻是吳老夫人帶著兒媳孫女兒們去向平大老爺平大太太道謝兼辭行耽擱了,平大太太因說道:“本來祁表妹與二夫人都到家裏了,我馬上就要隨她們出門了,吳老夫人卻來了,來的都是女眷,且吳老夫人輩分高,我不親自見一見也不像樣,這才會耽擱了,還請娘娘不要見怪。”

當日吳老夫人被挾持後,待弄清楚了挾持自己的是永嘉侯世子,挾持自己的目的是為了逼吳指揮使造反後,老人家第一反應的確是咬舌自盡,以免再連累兒子,讓兒子淪為人人喊打的亂臣賊子,遺臭萬年。

千鈞一發之際,平大老爺帶著人趕到了,與永嘉侯提出了讓自己交換吳老夫人,說自己可是太子妃的親舅舅,難道不比吳老夫人一個垂老的老嫗來得更有價值?

永嘉侯世子一想,太子妃的親舅舅可不是更有價值嗎?他完全可以假裝答應平大老爺的條件,然後趁換人的當口,連他一並拿下,豈非更多一個籌碼?反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書生,怎麽也不可能是他的對手。

卻沒想到,平大老爺根本不是他以為的小綿羊,反而是大灰狼,他到頭來竟是死在一個弱書生手裏的,簡直死也不能瞑目!

而平大老爺雖射死了永嘉侯世子,自己也受了傷,但在昏迷前的最後關頭,卻喝止住了立刻要趕去向吳指揮使報信的吳家親衛,說不能告訴吳指揮使吳老夫人已獲救了,反而要告訴他,吳老夫人已經遇害了,他才能在怒極痛極之下,讓真正的叛軍好看。

這才會有了那夜吳指揮使收到吳老夫人“死訊”那一出,而事情也果然都朝著平大老爺預料的方向發展了,且因吳指揮使當夜倒戈得快,又是情非得已,兼之有宇文承川替他說項,皇上最終如史統領幾個般,直接要了他的命,而是只叛了吳家所有男丁即日流放三千裏,已經比他們一開始以為的結果好得太多太多了。

所以吳老夫人今日才會特地帶了女媳們去向平大老爺道謝辭行,若不是平大老爺當夜及時趕到,如今他們一家不止是性命悉數不保,死無葬身之地,死後還得背負著壞名聲,這樣的結果叫吳老夫人堅毅柔韌慣了的人如何能忍?心裏有多感激平大老爺,則可想而知。

平大太太接著說道:“吳老夫人執意要給我們老爺磕頭,叫我們老爺如何敢受?只說看到她,便想到娘她老人家,為此還特地吩咐我多送些儀程,也好讓他們一家老小去了崖州衛後,不至於衣食無著,沒想到吳老夫人卻堅決不肯接受,只說一家老小都有手有腳,只要肯吃苦耐勞,大富大貴不可能,且待罪之身也不敢再奢享那樣,但讓一家人吃飽穿暖卻是沒問題的,真是讓人好生敬佩,也就不怪能養出吳指揮使……吳老爺那樣孝順的兒子來了。”

說得顧蘊也讚嘆起來:“這老話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吳家能有吳老夫人這樣睿智柔韌的老人家坐鎮,就算如今沒落了,也必定只是暫時,將來定會再中興起來的。”就像外祖母一樣,雖然不到三十便守寡,卻依然將兒女都拉扯成才,讓平家如今有了這樣的盛況,也就難怪大舅舅敬佩吳老夫人了,這樣的老人家,誰能不敬佩。

連吳指揮使都因此受惠,雖此番獲了罪,名聲卻不但沒受到影響,反而因其至孝而更好了,又是有真才實幹的,這樣的人便是到了流放地,想必日子也難過不到哪裏去。

感嘆畢,顧蘊忽然想到晨間宇文承川與自己說的平大老爺受傷之事,忙問道:“對了大舅母,我今兒才知道大舅舅那天晚上為救吳老夫人受了傷,還聽說傷得不輕,那如今怎麽樣了?真是,大舅舅不過去了一趟西南,難道就真以為自己成大將軍,文能安邦,武能殺敵了?得虧性命無憂,不然可讓我們大家夥兒怎麽樣呢?”

平大太太聞言,大是心有戚戚焉,不由紅了眼圈,道:“可不是嗎,他以為自己是大將軍呢,偏我知道時,他已帶著人出了宗室營老遠了,連阻止都來不及,得虧沒有釀成悲劇,可我這幾日每每想到他渾身是血被擡回來時的情形,依然忍不住渾身發抖,萬幸菩薩保佑,萬幸!”

祁夫人則在一旁接道:“娘娘還說大表兄呢,您自己還不是一樣,您以己身換回小殿下也就罷了,我們都是當娘的,能理解您的心情和做法,可您幹嘛要自己冒險哪,就等著太子殿下和榮親王世子爺救您不成嗎,憑他們兩個的本事,怎麽也不至於救不下您,您倒好,自己先動了手,這要是有個什麽閃失,您叫小殿下將來靠哪一個去?”

而在宮裏沒娘的孩子,就算太子殿下再偏愛,這偏愛又能持續多久呢?且光靠太子殿下的偏愛,小殿下就能平安長大,順利接掌生來就該屬於自己的一切了嗎?

還不說他們這些人,傷心難過自是必然,關鍵以後的路,必定會難走十倍百倍,所以當時聽了宇文策的話,祁夫人與平大太太才會急成那樣,得虧如今看來,太子妃娘娘的確什麽事兒都沒有,她們連日來都懸著的心,總算可以落回去了。

平大太太聽得祁夫人的話,也忙拭了淚,說起顧蘊來:“是啊,娘娘還說您大舅舅,您自己好到哪裏去了嗎?您不知道我們聽了榮親王世子爺的話後,擔心成什麽樣兒,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這樣的話祁夫人能說,平大太太能說,周望桂卻說不得了,忙笑著打圓場道:“不管怎麽說,娘娘與大舅老爺都有驚無險,總是天大的好事,就是不知道小殿下如今怎麽樣,沒有受到驚嚇罷?說來我還一次都沒見過小殿下呢,不知道今兒可有沒有這個福氣?”

顧蘊見周望桂發福了一些,臉上的表情與神態反倒更安詳了,再不覆當初的淩厲與怨氣,想是顧沖離得遠了,她眼不見心不煩,只守著兒子過活,心境都漸漸不一樣了,於顧蘊來說,這樣的結果自是最好的,因笑道:“他好著呢,想是因為還太小,什麽都不懂,我這就讓人抱他過來給母親瞧,您是他的外祖母,什麽時候想見他了都可以,再說福氣這樣的話,豈非折殺他了?”

一時奶娘抱了念哥兒過來,平大太太也沒見過小家夥,愛得什麽似的,抱了就舍不得撒手,“小殿下的眼睛和鼻子像娘娘,嘴巴和下頜則像殿下,長得可真好!”

顧蘊看念哥兒一只眼睜著,一只眼閉著,懶洋洋的打量著平大太太三人,好笑不已,道:“其他人也是這麽說的,不過我一點也沒看出來他哪裏像我,又哪裏像殿下。”

平大太太笑道:“娘娘看不出來也是人之常情,當年我生了你大表哥後,也瞧不出他哪裏像我,哪裏像老爺,這就是典型的燈下黑了,橫豎我們能瞧出來就行了。”說著,想起此番周指揮使立功不小,忙把念哥兒遞給了周望桂,“周妹妹做外祖母的,還不知道盼這一天盼了多久呢!”

周望桂忙小心翼翼的接過,笑道:“可不是嗎,偏先前一直不方便進宮。不但我,福哥兒也在家老念叨著自己當舅舅了,要把自己早年存下的那些好玩兒的,都給小外甥呢!”

顧蘊笑道:“大家都在京中,還怕沒有機會相見麽,說起二弟,我也好長時間沒見過他了,一定長高了許多,也越發出息了罷?”

說起兒子,周望桂臉上的笑就越發深了,道:“是長高了許多,讀書習字和弓馬騎射也還勉強過得去,我時常與他說,萬萬不能丟了娘娘的臉,如今多了小殿下,越發不能丟了小殿下的臉。”

平大太太與祁夫人也在一旁湊趣,扯些兒女經,一室的和樂融融,到用過午膳後,又吃了茶,三人才起身告辭了。

接下來幾日,宮裏宮外仍是為善後而忙活,到底此番之亂沒怎麽波及到盛京城中無辜的百姓們,所以不過幾日,盛京城便回覆了之前的勃勃生機,就好像那場被後世史書成為“永嘉之亂”的動亂,並不曾發生過一般。

但宮裏的氣氛,卻並沒有因此好轉起來,反而有一日比一日壓抑,一日比一日沈悶的趨勢。

卻是皇上派出去追捕宗氏一眾逃犯的人馬果然無功而返,他們早在天津衛備了大船,待一上了船,便如滄海一粟,再難追上了,這還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果然半月後,宗氏父子便在福建舉旗造反了,打的旗號當然不是造反,而是說的為了代宇文玨為父報仇,所以清君側,這個‘側’,自然是沖的宇文承川,並且還出了一篇長長的檄文,細數了宇文承川的十大罪狀,什麽‘心狠手辣,親手射殺手足’,什麽‘欺君罔上,蒙蔽聖聽’,什麽‘陷害忠良,排除異己’……沒把宇文承川氣到,倒把皇上給氣了個夠嗆。

立時便召了內閣和兵部的官員進宮,問由誰掛帥去討逆平叛比較好,眾臣工才見識到了宇文策的本事,自然眾口一詞的都推選了他,榮親王卻不幹,說自己的兒子才班師回京,身上雖沒大傷,小傷卻是無數,且媳婦兒也要生了,怎麽能讓他休息不到二十日,又讓他出去拼死拼活,流血流汗?再是能者多勞,也不是這樣勞的。

皇上不好威逼榮親王,他如今就這麽一個出息兒子,可以說全家上下如今都靠宇文策撐著,也不怪榮親王心疼兒子,不想兒子才九死一生的回來,又要拿命去搏,於是吩咐大家另推人選。

可有宇文策珠玉在前,其他人不是這樣不合適,就是那樣不合適,竟是推來推去都定不下人選來,讓本就心情大糟的皇上心情越發糟糕了,懋勤殿一度落針可聞。

關鍵時刻,宇文承川站了出來:“父皇若是信得過兒臣,就讓兒臣帶兵去討逆平叛如何?兒臣一定會讓叛賊盡數伏誅,還父皇一個海清河宴的福建!”

皇上沒想到宇文承川會站出來,怔了一下,才道:“胡鬧!你是太子,千金之子不坐垂堂你不知道麽,不過一場小戰罷了,也要皇太子親自掛帥,朝廷沒人了,大鄴沒人了麽?此事明日大朝會時再議!”打前年宇文承川忽然“病愈歸來”起,皇上便從沒真的想過要廢太子,前番大亂之前那次,也是被永嘉侯一時蒙蔽了,何況如今,自然不會允許宇文承川親自以身涉險,一旦有個好歹,那才真是損失巨大了。

宇文承川卻一臉堅持的單膝跪下了:“父皇,朝廷自然人才濟濟,可兒臣更想以身作則身先士卒,不瞞父皇,那幾年跟著枯竹大師清修,兒臣其實去過福建,對當地的氣候和地形,乃至風土人情都有一定的了解,兒臣本身也有些功夫傍身,再加上護衛隊的保護,無論如何也出不了事,況兒臣說的是身先士卒,誰又真敢讓兒臣上陣殺敵去不成?萬望父皇成全。”

說得皇上漸漸動搖起來,早年皇上也是禦駕親征過的,當然知道一個文治武功都出色的皇上對臣下意味著怎樣的權勢與威儀,太子如今文治方面是讓人無可挑剔口服心服了,卻沒有任何軍功傍身,的確得有一些軍功傍身,才能讓臣工們越發的心悅誠服。

皇上思忖再三,到底還是松了口:“既是如此,朕就準你所奏,不過得好生挑兩個經驗豐富的老將與你做副帥才是。”親衛也得派好的,數量更不能少了,以免真有個什麽閃失。

“多謝父皇!”宇文承川忙滿臉喜色的應了,又道:“父皇,兒臣還有一個請求,能讓韓副指……韓卓隨兒臣一道前往嗎,他是福建當地人士,又精明能幹見多識廣,有他相助,兒臣一定如虎添翼。”

他原本可以私下帶了義父一塊兒去,讓義父有機會手刃仇人的,可紙終究包不住火,萬一事後傳到皇上耳朵裏,再連累了義父義母,可就不好了,所以倒不如直接擺到臺面上來說,也好為將來大張旗鼓的為義父枉死的家人們平反做準備。

皇上聽得韓卓的名字,臉色一下子不好看起來,但思及大亂當夜韓卓的奮不顧身,又覺得自己這樣小肚雞腸,實在有失帝王風度,遂點頭道:“也準你所奏便是。”算了,就當是獎勵韓卓當夜的以命相搏罷,總不能其他人都得了賞,就韓卓一人沒有,他可是歷來都賞罰分明的。

於是事情就這麽定了下來,等顧蘊得到消息時,已經再無更改的可能了。

不過顧蘊雖心亂如麻,擔心不已,卻沒有想過要阻止宇文承川,就像皇上想的那樣,一個親自上過戰場的太子與一個只會紙上談兵的太子,可是完全不一樣的,何況他的心結她知道,一心想為韓卓和他枉死的家人們報仇,不親赴這趟福建之行,只怕他餘生都難以心安。

所以稍後宇文承川滿臉忐忑與心虛的回來時,顧蘊反倒先笑了起來:“你幹嘛這副表情,莫不是做了什麽虧心事?可我聽說,你先前在懋勤殿毛遂自薦向父皇請命時,可半點心虛都沒有。”

宇文承川聞言,就知道她已什麽都知道了,訕笑道:“那怎麽能算虧心事呢,我只是心虛,事先沒有與你商量罷了,也是事情到了那個地步,我根本來不及與你商量,下次再有類似的情況,我一定先與你商量,等你同意了我再去,好不好?”

顧蘊嘆道:“在你心裏,我是那麽目光短淺,不識大體的人嗎,你只管去你的,我知道攔也攔不住,所以從沒想過攔你,只是一點,你得保護好自己,讓自己毫發無傷的回來,如今你可不是一個人了,你還有我,還有念哥兒,你既娶了我,給了念哥兒生命帶他到這個世上來,就得對我們母子負責到底才是!”

宇文承川自是鄭重應了,又道:“我還向皇上請了命,屆時讓義父同我一道前往,本來慧生才被解救回來,身體正是最虛弱的時候,不該讓義父離開的,可我想著,他一定更想手刃仇人,為冤死的親人們報仇雪恨,所以回頭義母和慧生那裏,就得靠你多照應了。”

韓慧生於京中初定後,終於被季東亭和張煥給救了回來,卻因一路上疏於治療和照顧,一度性命垂危,是王坦傾盡一身醫術,韓夫人也帶著人衣不解帶的照顧,才終於讓她醒了過來,只如今身體仍很虛弱,連床都下不來,先前那接近兩年的治療調養,也等於是前功盡棄了。

如今一家三口就住在顧蘊京郊的莊子上,韓卓的打算是,待韓慧生身體稍好些後,便帶了她和韓夫人再赴淩雲峰,且這一去便很有可能再不回京了。

“我照應自然沒問題的,雖然我不方便時常出宮,打發白蘭她們出去一趟送個東西傳個話什麽的,卻是極便宜的,你就放心罷。”顧蘊少不得應了,“可你沒征求過義父義母的意見,便替他們做了決定,萬一義父不想去,或是義母不讓他呢,死了的人再重要,難道還能重要得過仍活著的人不成?”

宇文承川卻篤定道:“義父一定會願意去,義母也一定不會攔他的,福建就算這些年被宗家父子經營得再水潑不進鐵桶一般,要與朝廷抗衡,依然不可能,所以我們都會平安回來的,你就放心罷!”他還要回來與蘊蘊共享這萬裏江山呢,怎麽可能讓自己有事?

朝廷接到宗氏父子反了消息的同時,遠在雲貴總兵府的雲貴總兵蕭定邦也收到了這個消息,他還沒說什麽呢,他的長子已先說道:“父親,若宗家不反,我們自不敢反,如今宗家既已反了,豈非天助我們?”

蕭定邦卻笑不出來,斥道:“你知道什麽,宗家在福建經營那麽多年,人力財力豈是我們能比的?便早前為父還是大同總兵時,尚且不敢輕舉妄動,何況這雲貴我們才來多久,地皮子才剛踩熟呢,就想造朝廷的反了,是嫌死得太慢是不是?而且宗家是非反不可,我們卻還有退路,豈能一樣!”

他的次子聞言,接道:“父親所言甚是,關鍵還有一點,宗家便敗了,坐上大船一家漂洋過海到別處重新開始便是,我們卻又往哪裏逃?所以兒子覺得,我們不但不能反,還得盡快向朝廷表態才是,若兒臣猜得不錯,就這兩日,朝廷的追兵就該到了。”

話音剛落,蕭定邦還沒說話呢,蕭大爺已先冷笑道:“盡快向朝廷表態?表什麽態?我們主動把妹妹和外甥送回盛京嗎?你當然說得輕巧,反正不是你的親妹妹,親外甥,所以你才能站著說話不腰疼!”

原來蕭大爺與蕭二爺一嫡一庶,並非一母同胞,二皇子妃蕭氏則也是嫡出,偏蕭定邦素日擺明了更寵愛蕭二爺的生母,嫡庶之間不說鬧得水火不容,也是彼此懷恨在心,所以蕭大爺有此一說。

蕭二爺聽得兄長的話,立時滿臉委屈的看向了蕭定邦:“父親,兒子絕無那個意思,兒子只是從大局著想,畢竟小外甥再怎麽說也是皇上的親孫子,如今逆犯都已伏誅了,皇上便有天大的氣,過了這麽長的時間也該消了,定不會拿妹妹和小外甥怎麽樣的,不是嗎?”

反倒是他們一家,這麽家大業大人口多的,就為了一個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和一個別人家的孩子白白拿前程和性命去做賭註,也未免太不值當了!

蕭大爺又是搶在蕭定邦之前冷笑著開了口:“皇上是不會拿妹妹和小外甥怎麽樣,只會圈禁他們至死而已,這還是皇上在時,等哪日皇上不在了,太子難道會白白為自己留後患不成?定然是要斬草除根的,所以父親,我們無論如何也不能送妹妹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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